鼠尾草

[赤G]溺于时间洪流（五）

5.
　　
　　“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啊，新人君。”Vermouth在吧台里托腮摇着一杯鸡尾酒。
　　
　　赤井秀一玩儿着手机上的贪吃蛇，漫不经心道：“为什么紧张？”
　　
　　女人笑意盈盈：“毕竟是晋升一级，能和最厉害的指挥官共事了哦。”她咽下一口酒，“哎呀，说着他，人就来了呢。”
　　
　　赤井余光瞥过去，当场愣住。
　　
　　琴酒推开酒吧门的时候正单手从烟盒中磕出一颗烟，他微微低头含进嘴里。
　　
　　“Gin……”
　　
　　“阵？”
　　
　　两个人虽是异口同声却完全不是一个意思，Vermouth有些惊讶的问：你们认识？”
　　
　　贪吃蛇撞墙。
　　
　　琴酒听闻只是挑着眼角看向赤井，没什么含义的眼神，却让人心生寒意。
　　
　　“啊……不，不是。可能我……”赤井难得有点语塞。他转入美国读完大学后就以优异成绩被FBI录用，申请成为驻日办公室的搜查官，私下里搜索了驻日办公室的人员档案，没有黑泽阵这个人。
　　
　　当然不会有。
　　
　　阵。Gin。
　　
　　不是FBI，而是组织高级干部……？
　　
　　琴酒收回眼神，叼着烟坐到他旁边，隔着一张小转椅。金发男人松了松裹住脖颈的高领，接过女人推过来的一杯酒。
　　
　　Vermouth高深莫测的看着赤井，还十分介意他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所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认错啦。”赤井笑笑，摆出不怎么想解释的样子。
　　
　　“Rye？”旁边的男人懒洋洋的开口，危险得如同煮青蛙的温水。
　　
　　“是。”赤井把手机放进口袋，却没有坐直身体。
　　
　　琴酒拿出一个通讯器：“用这个联络，可以屏蔽百分之八十的电子干扰。”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小巧的黑色通讯器。
　　
　　“所以……”赤井在Vermouth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移动到了中间的椅子上，和琴酒再没间隔，他不太正经的问，“我们已经是搭档了？”
　　
　　“我是你的指挥，不是搭档。”琴酒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伯莱塔直接戳上了已经侵入安全距离的新人的额头。
　　
　　酒吧昏暗的灯光遮盖不住金发男人冷绿色的眼眸。赤井秀一看到他的目光转过来，那种绿带着深不可测的冰凉和脊背发麻的笑意，然后徐徐展开刀光锋芒，凝结成夜空最极致的一弯。
　　
　　比黑泽阵更加年轻，更加阴沉，更加不好相处，但25岁的赤井秀一毫无疑问认出来，那就是他19岁冬天遇见的男人。
　　
　　
　　
　　“咬住这个？”赤井把染血的外套团成一团丢进卫生间，扯下领带递过去。
　　
　　Gin冷着眉眼张嘴咬住领带。
　　
　　赤井脱下他的风衣，用剪刀剪开左肩膀处的线衣，子弹嵌入肉体的情况着实惨烈。他用毛巾沾温水大致清洁了创口，把镊子用酒精烧过，看了一眼已经把头撇到一边的琴酒。
　　
　　他下手准确又坚定，很快就把子弹取出来。松了口气，赤井细心的把绷带也绑好，抬头发现领带还被咬着，他只好轻轻拽了拽，琴酒这才抖着嘴唇松开它。
　　
　　“我会帮你换药的。”
　　
　　琴酒嗤笑一声，抬手把汗湿的额发向后梳了梳，气息还有些不稳道：“谁要你帮的？”
　　
　　赤井道：“我刚才就帮了你。”
　　
　　“我又没要你帮。”琴酒看都不去看他，站起身晃了一下，向卫生间走过去，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不满的声音，“你和你的外套都从我家滚出去！”
　　
　　“得了吧，没我在你连衣服都没法穿。”赤井讥讽回去。
　　
　　卫生间传来巨大的一声踹门。
　　
　　
　　
　　赤井秀一单人素质极高，但这并不能保证每次派给他的任务都能成功。
　　
　　琴酒面色极差的质问为什么这种小任务都能出差错，赤井没法说他就是凭着这个小任务去给FBI送的情报。
　　
　　之后赤井意外听闻组织和政界商界高层举行一次宴会，理所当然的，琴酒没来通知他。
　　
　　他跳起来直奔组织酒吧，看到Vermouth已经换上晚礼服，而琴酒正坐在一边玩儿着打火机。
　　
　　“Rye？”女人笑着招呼他。和Vermouth打交道有一点困难，就是永远没法好好说话。
　　
　　“没人告诉我这件事。”赤井对着琴酒的位置问。
　　
　　琴酒道：“省的被你搞砸。”
　　
　　说的好像那些难事就没被他搞定过一样。赤井心里翻个白眼儿，他必须承认岁月的磨蚀确实无情，现在的琴酒那种冷酷和嘲讽和他六年前见到的别无二致，却未曾像他的未来的拯救者那般用几乎是犹豫的温柔来调和。
　　
　　琴酒肆意挥洒着他语言上的天赋和浑然天成的气质，让每一个人都对他敬而远之，甚至还会主动往别人身上捅窟窿。
　　
　　“哦是吗？是谁前天晚上把我从床上喊起来，就为了帮你破解安全网？”赤井反问。
　　
　　“哼。”琴酒完全不去搭理他的话，只是从酒架上抽出一瓶黑麦威士忌，用少见的更为夸张和讥刺的语调道，“彻头彻尾的劣质品……”他把瓶口朝向赤井秀一，“和你倒是一路货色呢。要不要进来喝一口？”他恶劣的笑出声。
　　
　　赤井一把挽住正在看戏的Vermouth的手臂，回击道：“你有装腔作势的功夫，就不必去抛头露面。我现在也正好有舞伴一起去宴会。”
　　
　　他才不管琴酒眼里酝酿的狂风暴雨。
　　
　　坐上车Vermouth才慢悠悠道：“没人敢对他这么说话。”
　　
　　赤井耸耸肩。
　　
　　
　　
　　赤井正在做圣诞节大餐。
　　
　　琴酒把呢子大衣挂上衣架，打趣他：“节日里不和女朋友在一起吗？”
　　
　　赤井端过来两碗沙拉：“明美说要和妹妹一起逛街。”他认真道，“我们不是情侣关系。”
　　
　　琴酒对他的说法不感兴趣。
　　
　　“我以为你会惊讶我的厨艺。”切菜的声音规律有序。
　　
　　“如果要满足虚荣心，我可以配合着问问你。”琴酒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含糊道，“除了做饭你还会什么？”
　　
　　“物理。我的量子物理学的很好。”赤井笑着走过去，用叉子举着一小块烤鸡肉递到琴酒嘴边，“尝尝嘛。”
　　
　　最棒的。
　　
　　圣诞节。
　　
　　没得比。
　　
　　
　　
　　“这车真好啊。”赤井握着方向盘。
　　
　　副驾驶的琴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夸奖保时捷果然会让他高兴。
　　
　　
　　
　　“我说，你有进一步考虑过我们去北海道的计划吗？”赤井躺在沙发上问。
　　
　　“哪里来的‘我们’？”琴酒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用鼠标滑动着刚从电子邮箱里翻找出来的那位先生的邮件，心不在焉道。
　　
　　“好吧，就算是我的计划。那你有进一步考虑吗？”赤井把脑袋也凑近了笔记本屏幕。
　　
　　一声标志的冷哼。“别催我，Rye。好歹让我先结束手头上的活儿吧？多点儿耐心。”
　　
　　“当然。”赤井温柔的看着琴酒的侧脸，“Gin，你是不知道我能有多耐心。”
　　
　　
　　
　　赤井秀一不常有休息的日子，而今天恰好是，于是就陪着明美和她妹妹一起去看电影，明美早就提过了的。电影太过无聊，他看了个开头就睡过去了。直到感觉额头被什么冷金属敲了几下，才警觉的睁开眼，回头看到和影院格格不入的手指上还挂着伯莱塔的琴酒。
　　
　　“要不是Sherry还告诉我一声，你是要等到电影散场被轰出去吗？”
　　
　　赤井揉着眼睛笑道：“哎真是的，分明是她们要我来陪的啊。”
　　
　　他们订了三个座位，那两个都溜了，琴酒选择了最靠近外道的座位，跟他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琴酒就坐在那里，耳朵里还塞着一只通讯器，陪他看完了那一部无聊的电影。
　　
　　那部电影的名字赤井秀一实在想不起来，他觉得有点可惜。因为这是他和琴酒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也是唯一一部。
　　
　　
　　
　　琴酒拉开车门的时候被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赶过来的Vermouth一把拦住。“去哪？是Rye找你吗？”
　　
　　金发男人冷峻的看她。
　　
　　Vermouth摘下头盔，眼里闪着寒光：“不能去了。”
　　
　　
　　
　　赤井秀一在天台上架起狙击枪，好整以暇的透过狙击镜看到700码以外的对手。
　　
　　另一边琴酒暴跳如雷的夺过枪，一气呵成的架在肩膀上瞄准，手指按在扳机上一触即发，却愣住：“……赤井秀一？”
　　
　　赤井笑了一声：“来吧，我久违的，永远的，”他扣下扳机，“恋人。”
　　
　　子弹火辣辣的擦过琴酒的脸颊。
　　
　　
　　
　　他听到了宫野明美的死讯。
　　
　　赤井愣怔的攥着手机，明美生命中最后一次短信来回出现在他的脑海。
　　
　　我们之间的裂痕是刻在骨血里的。
　　
　　
　　
　　朱蒂点头：“水无怜奈已经确认在这所医院，组织的人一定会找来。是一场交锋。”
　　
　　赤井耸肩：“终于来了。”
　　
　　“你和Gin之间的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朱蒂随口叹气。
　　
　　“我们之间可不是战争。”赤井纠正她。
　　
　　“哎？”朱蒂疑惑。
　　
　　“因为战争总会结束的。”
　　
　　
　　
　　柯南又说出了匪夷所思却真的有用的方案。
　　
　　赤井看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冷漠：“很厉害啊，小鬼。很高兴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啊？啊，我也很幸运你是我这一边的。”
　　
　　赤井敷衍的哼笑一声。
　　
　　当柯南自信的再一次陈述出一个办法，并开始拨打电话的时候，赤井弯下腰缓慢但不容拒绝的抽走了他的手机。“不。”
　　
　　柯南睁大眼睛看他。
　　
　　“这说到底是FBI的工作，我不想牵涉更多无辜的人。”他的目光仍如湖水般寂静，却冒着凛凛寒气。
　　
　　柯南为这寒气而不禁战栗。
　　
　　
　　
　　水无怜奈被成功带走。
　　
　　所有的一切都是琴酒在操纵，而所有的钩也都被琴酒咬住。
　　
　　那是非同一般的聪明人才能咬住的钩。
　　
　　赤井秀一明白自己要的不是温柔，不是理解，也不是所谓的站在一边。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填满他心中空缺的巨洞。
　　
　　而柯南和FBI同僚永远都不能理解他在这交锋中获得的无上快感。
　　
　　他要的，无论是爱意还是恨意，琴酒都有。
　　
　　那些失去重要之人的苦痛，和永远对立的镜中人，他都一并承受。
　　
　　
　　
　　十年了。
　　
　　赤井几乎忘记了19岁的遭遇。
　　
　　“赌场那边出乱子了。”
　　
　　“公安厅的事务啊。”
　　
　　“这家赌场是FBI一直在追查的，虽然公安厅的人也已经去了，但还是我们的案子。”
　　
　　赤井随车一起来到现场的时候已经乱的不成样子。有什么东西划过他的意识，队友的呼喊却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下车，熟练的疏散人群，他正护着一位女士逃离枪弹四溅的险境。
　　
　　然后赤井扭头看见了在楼宇拐角处的琴酒。是的，这家赌场和组织有经济往来不是秘密，他可能是来谈生意的，或者是来交换情报的。
　　
　　接着他的心脏就被一股强力的恐惧攫住，几乎让他窒息。
　　
　　一个来自狙击枪的小红点，落在琴酒的黑色衬衣上。
　　
　　他一把把女人推到安全的角落，转身就跑过去，大脑一片空白。
　　
　　琴酒会死。
　　
　　“闪开——！”
　　
　　赤井分明知道自己就要跑过去了，却被什么人狠狠撞开。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把他用力推开原本站着的位置，替他承担了原本致命的子弹。然后那个人就这么不见了。
　　
　　场面依旧混乱。公安厅和FBI都没有注意到这里。
　　
　　只有琴酒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他喊了些什么，但赤井没听清，只是僵硬的站着，双臂伸出好像要抓住什么或者阻止什么。
　　
　　于是就被琴酒粗暴的拽着衣领不客气的扔到了还算安全的墙角。
　　
　　“你在送死吗？那个人是谁？”琴酒压下怒气问道。他当然看得懂赤井当初是要做什么，如果没有那个突然冲出来又突然消失的奇怪家伙，死的人就会是赤井秀一。
　　
　　想到这里，琴酒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要把胸腔震碎。
　　
　　赤井秀一却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那个人曾经存在过一秒钟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上悬下来，是那个人被毁灭的一刻掉到他手臂上的。
　　
　　琴酒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令它摇荡起来。
　　
　　一片黑乎乎的，烧熔了的木雕挂在一根链子上。
　　
　　时间摧毁了他。
　　
　　一片冰冷的沉默在两个人四周散开，化作巨浪将二人吞噬到了另一个世界，赤井除了能看见琴酒眼眸里快要飚出的血光，其余街上的一切声音和人都感觉不到。
　　
　　赤井勉力动了动两条腿，就要离开这里，就要从琴酒身边擦过去。
　　
　　而琴酒向来不是那种任由别人从他身边擦过去的那种人。他又把赤井拉回墙角，就这么走出去，怕是要成靶子。
　　
　　“赤井，你认识那个人吗？”琴酒放低了声音问他。
　　
　　他看着琴酒，和黑泽阵一样的脸，一样的疤痕，一样的被深埋却仍能被捕捉到的担忧。
　　
　　“混蛋。混蛋……”赤井空洞洞道，但并不是对着琴酒说话。
　　
　　他的双手捂住脸，烧焦的木雕十字架贴在脸上还能感到被时间量子冲击的热度。
　　
　　琴酒皱着眉看他。
　　
　　他放下手，表情是彻底的扭曲。
　　
　　“这个混蛋！”赤井秀一哑着嗓子嘶吼出来，几乎要把灵魂呕出。
　　
　　
　　TBC
　　
　　去赶论文了……[捂肝]